“跟我來，”男人走到鏡子前，把搭在上面的大毛巾拉開。
那是夢，沒有錯。像上次一樣的服飾，在光線不足的情況下看不出是什麼顏色。而那只能是她的眼神，平靜的，有一些使我的心揪成一團的無奈；我記得這樣的眼神，在她提出分手而我知道一切的一切都不可以回頭的時候。
“算了罷，”我記得她說，“我們相處不來，你和我都知道。”
我記得我沒有看著她走，而是故意地望著另一個方向；我不想她回過頭時，看到我泛紅的眼睛········
我從他走進廳里就開始猜測他的舉動，我知道他要把毛巾拉下來，知道他會教我看鏡子里面，知道里面的會是夢。是夢，不是雯。
為什麼有這樣的預感，我說不上來。正如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決定留下來一樣。我隱約覺得這是一早設計好的，這里有著一些東西，在等著我。
即使是這樣，看到鏡子里的夢，我還是無力地坐了下來。
“這是什麼意思？” 我疲倦地問，“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些什麼東西？”
“感情。” 男人冷冷地說，“你不需要了的感情。”
然後他像是意識到什麼似的，左手插進褲袋里，右手扶了扶眼鏡，盡量用聽起來很友善的聲音說：“只會令你痛苦，不是嗎？”
“只會令你痛苦，不是嗎？” 夢在鏡子里問。我聽不到她的聲音，她的眼神這樣問。
“你不覺得，總是這樣嗎？” 她的眼神這樣問。
“前一陣子你不是找過我嗎？” 她的眼神這樣問。
“伸出你的手吧，”我聽到有人這樣說，聽不出是誰的聲音。“貼到鏡面上來。”
是夢的聲音嗎？
“那是溫暖的，像我的身體。”
“只會令你痛苦，不是嗎？”
真的麼？觸感不是冰冷的玻璃。一些暖暖的物質從我身體里涌出來，衝到掌心的方向，那是一種像要哭出來的感覺，只是換了個位置罷了。
然後我發現夢和我擁抱在一起，我們在街頭旋轉著跳舞。背景不斷變換倒退著。從平安夜的尖東海徬，到萬聖節的蘭桂坊；從清晨的中環街頭，到黃昏長洲的食肆；從飄雪的北海道，到遍地紅葉的京都市郊········
她的身體冷冷的，只有手掌接觸到的是暖的。
“離開了以後，你就會忘記這里發生的一切了。”
是夢的聲音嗎？
我看著她，她的眼淚慢慢地涌出來，然後流下來，流在我的臉上，那是我的淚麼？我的視野模糊了。
“那是不可能的，要刪除的話，就所有的感情記憶都會消失的啦。” ········
然後朦朧里有人拉我的身體，喊著我的名字。“不要，我不要你忘記我。”
好像是這樣喊著。然後有些玻璃碎裂的聲音，然後我很累，全身冷冷的，手掌也是冷的········
Cover: Pinter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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