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rei的靈異故事: 擺地攤的周伯

Kirei的靈異故事: 擺地攤的周伯

沒人知道周伯的地攤擺了多少年,從我懂事以來他就一直在那里。

堅拿道鵝頸橋下的過海大巴站附近,每天早上都擺了幾個地攤。賣的是人家閒置的東西,文具玩具,碗碗碟碟,唱片影碟,衣服鞋子,電子產品,基本上就是個迷你的百貨商店。擺攤的主要是大媽和婆婆,周伯是唯一一個男店主,並不顯得很熱心他的生意,倒是和客人相談甚歡。

讀書的時代,上學的路上我每天都在地攤流連,倒不是要買什麼,只是好奇看看有沒有什麼沒見過的物事。雖然已經很熟了,但其他店主都很煩我礙著她們,只有周伯每次招呼我過去,還會翻一下口袋,看有沒有糖分給我,我都禮貌謝絕了。工作了以後我搬了出去住,後來爸媽也換了個小一點的房子在西環,我就很少再見到周伯了。不是沒去銅鑼灣,而是去的時候一般都晚了,地攤都收了。

有次要見一個在時代廣場的客戶,一大早我又去了鵝頸橋。周伯的樣子好像沒有變過,灰白的頭髮,頭頂已經有些稀疏。臉圓圓的,整齊濃密的眉毛,口罩上雙眼炯炯有神,笑起來又瞇成線。周伯還認得我,說阿女點解近排唔返學咩。

我說我早就畢業了,工作好多年了。他哦哦,又去口袋里找糖果。我發現他身旁的地上有個古董座鐘,圓形的表面,白色底中間是墨綠色的圓形,旁邊一圈羅馬數字,指針是銀色的,指針的形狀很少見,像是金屬的圓柱體。鐘的外形是個體型,看起來像是瑪瑙還是大理石一樣的物料,深褐色有不明顯的白色紋理。我拿起來研究了一下,好沉,但是找不到哪里有放電池的開口。

我問周伯,這個鐘怎麼賣。

他說哦哦這個不能賣,已經是最後一個鐘了。他這麼說我記得以前好像是另一個古董鐘,木頭做的?這個真是第一次見。我說這個東西看起來好像容易跌破,如果不打算賣,是不是得放家里收著。哦那不行,周伯說,得一直帶身上。

那個週末回家里吃飯,媽媽說起廚房的掛鐘壞了,讓我有空幫她買一個。我想起周伯,說,誒你還記得鵝頸橋擺地攤的周伯嗎?

我媽說記得,她的神情有點異樣。她說從小就看著周伯擺攤,到我們搬家離開灣仔她有次早上經過鵝頸橋,周伯看起來一模一樣。

「啊」,我說,「你小時候周伯已經是現在那麼老了嗎?」

我媽回答說是的,但沒人信她的話。我爸說之前那個是周伯的爸,他們幾代人都在擺地攤。我也覺得匪夷所思,這個話題就不了了之了。

這樣過了幾個月的一個早上,我又去了銅鑼灣。遠遠看到周伯,我向他揮手。他看到我,眼睛瞇起似乎在笑,但眼神迷茫好像不大知道我是誰。周伯看起來瞬間衰老了好多,即便隔著口罩,也看出他臉頰明顯消瘦。頭髮全白了,眉毛看起來也亂糟糟的,靠近兩側的幾根眉毛還莫名其妙長了許多。眼袋像沙包一樣贅在臉上,眼睛也睜不開的樣子,左眼在隨時閉上的邊緣,上眼皮像麻布袋一樣搭下來。

我說:「周伯你最近好嗎?」

他指了指自己的右耳,表示聽不清楚,然後把左耳轉向我。我再問了一遍。

他說他不大好,鐘壞了,他時間快到了。

我看看地上,那個座鐘上面多了一條封箱膠帶。我小心拿起來,膠帶下面摸得出裂開的痕跡,勉強補回在一起。在里面的鐘面上,分針和秒針已經跌了出來。

修不好了,他嘟嘟囔囔地說,我其實聽不大清楚他說什麼,我猜是這個意思。

再過了一個星期,我有天週六心血來潮,想去看看周伯。他人已經不見了。同樣的地方鋪了一地的手提包和女裝鞋,有個精壯的大媽坐在矮凳子上。我說,你是周伯的親戚?

「邊個周伯?」她問。

就是之前在這個攤位擺賣的,我說。

「係咪好耐以前啦?」她說,和旁邊另一個地攤店長相視而笑,「我都係度擺咗十幾年啦喔。」我留意到地攤旁邊的地上一根縫衣針大小的金屬棒,像極了那座鐘的秒針,一轉眼已經被清潔阿姨掃到一堆垃圾里。是我看錯還是記錯,已經無從稽考。

Cover: NY Times

Kirei
Kirei

不必裝作放低 真的心碎 不必裝作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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