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情的終結》愛一個人要乾淨和勇敢

莫里斯是位小說家，因為要寫一部以公務員為題材的小說，認識了養老金部門的重要助力大臣——亨利，不過這本書的主角並不是亨利。亨利有一位美麗、聰明的妻子，名叫薩拉。開端和所有俗套的故事一樣，在莫里斯向薩拉瞭解亨利工作和日常的過程中，這兩人一來二去墜入了情網。

葛拉罕·葛林Graham Greene的《戀情的終結》寫的就是關於莫里斯與薩拉之間的愛恨糾葛，我想表述的也是由他們的愛情故事引發的感觸，無關道德。

小說是倒敘結構，時間來到兩年後。兩年以後，曾經親暱、日夜廝混的情人已許久沒有聯繫。故事得以重新開展是因為在一天雨夜裡，莫里斯偶遇了亨利。再次相見的亨利看上去憂心忡忡，主動與莫里斯談起了妻子薩拉，因為薩拉行蹤詭異，導致亨利有所猜忌，而他的一位朋友向他推薦了私人偵探。

亨利就此時徵詢莫里斯的意見，他認為莫里斯是薩拉親近的朋友。而莫里斯心懷鬼胎，他先讓亨利相信自己懷疑的正當性，「當然有可能，薩拉也是人嘛」。又勸說亨利由自己出面雇請私家偵探。

他這樣做的目的當然是想看看這兩年薩拉是不是真的拋棄了自己，找了其他的情人。

想想覺得莫里斯挺雞賊的，有種賊喊捉賊的意味。本來是不光彩的第三者，這樣搖身一變成了替丈夫盯梢其妻子的朋友，將自己擺在了一個正當的位置，而薩拉似乎就變成了他的獵物。

隨著私家偵探一步步接近薩拉的生活，莫里斯與薩拉的往事也一點點鋪開。

莫里斯是如何愛上薩拉的呢。

因為創作小說頻繁接觸，莫里斯鬼死神差地吻了薩拉。後來，兩個人去看電影。那場電影有一段關於婚外情的小插曲，「情人點了牛排和洋蔥，他的女友吃洋蔥時猶豫了一下，因為她丈夫不喜歡洋蔥的味道。情人感到傷心和氣惱，因為他意識到了女友猶豫背後的原因是什麼，想到了女友回到自己家中後那不可避免的擁抱。」

觀影後，他們去餐廳吃飯。此時同樣有一道洋蔥端到了面前。

「『亨利討厭洋蔥嗎？』

『是的，他受不了。你喜歡洋蔥嗎？』

『喜歡。』

她幫我舀了點洋蔥，然後又給自己舀了一點。

因為一盤洋蔥而愛上一個人，這可能嗎？似乎不太可能，然而我可以發誓，我就是在那一刻墜入情網的。

當然，那並不簡單地是因為洋蔥——而是突然產生的那種感覺：覺得她是一個作為一個個體而存在的女人，覺得她很坦率。」

「沒有追求，也沒有引誘。就在上次分手的地方我們接了吻。我說『我墜入情網了。』『我也是。』」

他們享受愛情帶給彼此愉悅同時，也因為關係的不正當性，產生了不信任，猜疑。

「那最初的一個晚上結束後回家的時候，我並未感到心曠神怡，心裡有的只是一種悲哀和無可奈何的感覺。以後的日子也同那天晚上一樣。當我一次又一次回家去的時候，心裡總覺得自己肯定只是許多男人當中的一個——只是一個眼下正在受寵的情人而已。」

「我都不知道哪個女人有這種本事：她只要在電話上講講話，就能改變我的整個心境；而當她走進屋子，把手放在我腰上時，就能馬上創造出每次分離後我對她失去的絕對信任。」

他們纏綿了四年，因為爆發戰爭，薩拉和丈夫去鄉下避難，莫里斯從此便失去與薩拉的聯繫。

「我依次讀每一封信，一直讀到一疊信的最後，才確信沒有薩拉的信。隨後生命便開始枯萎，直到下午四點鐘的郵件送到為止。而在那之後，就得再熬過整個夜晚。」

「我差不多有一星期沒給她寫信，自尊心阻止我這麼做。後來的一天早上，我把自尊心徹底拋開，焦慮地、氣狠狠地寫了一封信。在信封上標上了『急』和『請轉投』的字樣，我沒有收到回信，於是便放棄了希望。」

莫里斯常常不由自主地想象薩拉與其他情人在一起的場面，覺得自己無端被拋棄，「我真是恨她」。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莫里斯那麼耿耿於懷，好像忽然能理解他前面的所作所為了。

如果單從莫里斯的視角來看，可能很容易給薩拉下判斷，會懷疑她是不是真的如同莫里斯所想的那樣，是一個喜新厭舊的女人，不停地找情人，尋求刺激。

直到私家偵探拿到了薩拉的日記，故事又從薩拉那一面開始展開。

一次薩拉與莫里斯在一起時遇上空襲，莫里斯被掩蓋在斷木殘垣之中，薩拉以為他死了。於是痛苦地向主祈禱，「如果讓莫里斯活著，我就信你。給他一個機會讓他有自己的快樂。我會永遠放棄他，只要你能讓他活著。」

彷彿如有神跡，莫里斯突然從門口走了進來，他活著。

「當時我想，沒有他的痛苦開始了，但願他重新躺到門下安安穩穩地死了才好。」

這就是為什麼薩拉主動選擇切斷與莫里斯的聯繫。

「我不知道他在哪裡。我們失去了聯繫。我們在同一片沙漠里，在尋找的也許是同一眼泉水，但相互看不見，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要是我們在一起的話，沙漠就不再會是沙漠了。」

「有時候，我對努力讓他相信我愛他並且永遠會愛他這件事感到十分厭倦。他像一個出庭律師那樣抓住我說的話不放，並且加以曲解。我知道他很害怕，害怕一旦我們的愛情終結，他就將被無邊無際的沙漠所包圍，但他卻無法意識到我的感受也完全一樣。」

「我很累，我不想再要任何痛苦了。我要莫里斯，我要平平常常、墜落的、凡人的愛。」

看了薩拉的日記後，莫里斯確信了一件事，薩拉是愛他的，比想象中更愛他，她從來沒有背叛過自己。

「在此之前，我一直不瞭解她，也從沒有想現在這樣愛過她。我想這是我因為我們越瞭解彼此就越相愛。我又回到了信任的土地上。」

其實我倒覺得不是因為越瞭解彼此越相愛，有時候我們是要確信對方更愛自己後，好想才肯釋放。凡人的感情里夾雜了太多的情緒，自我、自尊、狹隘、猜疑，不信任……所以放不開，不純粹，不勇敢。

想起前段時間在微博上看到的一個喜歡的博主發的一段話：

「誰不想要甜甜的愛情，只是長大以後才漸漸明白，生活，常常就是有那麼多的苦呢，離別的苦，愛卻不能得到的苦，失去的苦，孤獨的苦。希望有情人彼此珍惜吧，愛一個人要像年少時那樣乾淨而勇敢。」（@歐洲文藝評論）

我特別喜歡這句話，乾淨而勇敢。

最後薩拉因為肺炎去世了，莫里斯終究失去了她。

Cover: 《戀情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