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說來慚愧,我是因為卡繆Albert Camus才知道布雷松Henri Cartier-Bresson的。
從卡繆講起
卡繆曾兩次給我留下深刻印象。
第一次是《局外人》。卡繆中書中塑造了一位游離於主流價值觀外,對命運漠然處之,卻又坦誠不矯飾的主人公莫爾索。莫爾索因為在母親葬禮上沒有流淚、沒有表示悲傷,冷漠、無所謂的態度激怒了普世大眾,終被主流輿論絞殺,一步步塑造為喪失人性的殺人兇手。
第二次是一張照片。卡繆穿著立領大衣、叼著煙、眼神迷人、神態鬆弛,疏離又優雅。
從文字到圖像,腦海中生成了一個豐滿、立體,魅力四散的卡繆。
所以,當我看見卡繆那張具有標誌意義的照片陳列在他的展覽上時,立即對他產生了興趣。
展覽的簡介依舊晦澀,我也依舊只抓我感興趣的點。
「攝影可以透過瞬間抵達永恆。」
「卡蒂爾-布雷松曾經是,現在也是一個真正忠於雙眼的人。」
真實、忠於自己總是令人激賞的品質,心裡即刻默許這個展值得認真去看。
作品一致黑白,畫面簡潔有力。
將眼睛和心靜悄悄地交付畫面,情緒卻暗自如像電波般起伏。
照片中的人物神態各異、趣味盎然,簡潔的畫面背後折射出豐富的敘事想象。
深深抓住我的是人物的眼神,憤怒、挑逗、漠然、鬆弛、警惕……
我明明在看他們,卻好像被他們直視,率直的眼神沒有任何閃躲。
那一雙雙眼神穿越我所有的偽裝,直抵內心。
恍然間有種心事被看穿,空撈撈的感受,在展覽上很少有這種情緒。
2
小黑屋裡有一小段布雷松創作的無聲紀錄片。
在熙攘、快速變幻的人流中,布雷松手持一部小巧相機,機敏地捕捉中他身邊發生著的一切。腦海中浮現起《賴聲川的創意學》中的一句話,「他對攝影這件事情極度渴望。」
不平凡的一生
布雷松是20世紀最偉大的攝影師之一,1908年出生於法國巴黎,家境優渥。
童年學習音樂,後跟隨叔父學畫,青少年時師從立體主義藝術家安德烈洛特,後進入劍橋學習英國藝術和文學。
1922年至1928年,他在中學學習期間開始學習攝影,並結識了一些攝影家。
1931年,23歲的布雷松被匈牙利攝影師馬丁芒卡西拍攝的《坦噶尼喀湖的三個男孩》(Three Boys at Lake Tanganyika)所震懾,深深地影響了他對於攝影的認知。
1939年,31歲的布雷松遭遇二戰,被德軍所俘,在戰俘營中度過了35個月,經過3次嘗試後最終逃脫。
此後他積極加入各種反戰組織,攝影風格也再次形成轉折。
1948年至50年期間,布雷松遊歷世界各國,前往歐洲與印度、巴基斯坦、印度、中國、印尼等地進行拍攝,這段時間他親眼見證了諸多重大歷史事件——甘地葬禮、中國的政權更替,印尼獨立……這些重要的歷史畫面都被他以相機攝取下來。
1952年,布雷松將幾十年累計的作品集結成冊,出版了《決定性的瞬間攝影集》。
70年代,布雷松逐漸退出職業攝影行業。
2004年在法國普羅旺斯去世。
3
布雷松之所以偉大,為後世所敬仰,我想是因為幾個原因。
時代的縮影
他的照片是一個時代的縮影。在幾近跨越一個世紀里的歲月長河裡,布雷松足跡遍布東西,經歷了一戰、二戰、印尼獨立、甘地逝世、中國政權更替、蘇聯解體,柏林牆倒塌……他和他的相機共同見證了風雲詭譎的20世紀和劇變的人類景觀,而這些都是不可複製的經歷。
深厚的人文底蘊。布雷松自幼學習音樂、繪畫,學習文學、藝術,他有著深厚的美學和人文素養,而不是一個懂技術的工匠。在紛擾困厄的時代,他的攝影作品也顯現出深刻的人文關懷,他將鏡頭對準被社會所邊緣化的個體,展現那些變動世局下令人動容人生百態。
「無論一幅攝影作品畫面多麼輝煌、技術多麼到位,如果它遠離了愛,遠離了對人類的理解,遠離了對人類命運的認知,那麼它一定不是一件成功的作品。」
他的理念。「世間萬物皆有其決定性瞬間,創作一幅傑作就是要意識到並抓住這一瞬間。」「對我而言,攝影是在幾十分之一秒里,同時認識到一個事實的重要性,以及如何有力地組織起各種視覺形式來表現這一事實……主題的大小不在於收集事實的多寡,因為事實本身沒有什麼意思。重要的是在眾多的事實中選擇,抓住那個真正同深刻的現實相關的事實。在攝影中,最微小的事物都可以是一個偉大的主題,而那微小的人性的細節可以成為一個宏大的主旨。」 決定性瞬間成為了現實和人的非凡匯合,這個理念也被視為「攝影聖經」而被世人頂禮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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