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歲那年寫的小小說)
有一位詩人一直想要死。
自殺——那也太不時尚了,他想。
於是,年復一年的,他還繼續活著,死亡的美感太難找了。
這天,一位小說家割脈自殺,鮮血流了一地,組成一幅詭異的圖案。「這不好看,還沒有我的詩好看。」詩人想。之前一天,一位哲學家吞槍自盡,那藏著精密思維的頭顱腦漿四濺,脖子似斷非斷。「這太僵硬了,街接得不自然。也許它沒斷之前看上去好些。但遠不如我的詩自然。它們太自然了,就像腦袋長在脖子上那樣自然。」詩人自言自語。
第二天,一位畫家死了。死於一根火柴。她在自己身上倒了一罐汽油,然後把所有畫和自己付之一炬。火燒得有點大,把住在樓下的詩人家的天花板熏黑了。他那時候正在透過天花板天馬行空,看見一片漆黑的天花板,憤憤道:「你用一片黑夜竊取了我的詩!」
於是他下樓想買一桶白漆。可是如果這樣的話就沒有錢買咖啡和煙了。這兩樣東西遠不如我的詩讓人迷醉。我的詩太迷人了,就像咖啡因和尼古丁一樣讓人酥軟。說這席話之間,他嘴裡正叼著一根無牌煙,手里端著一杯廉價咖啡。
沒有白漆。詩人便上樓找人借。畫家留下黑漆漆的房子,木門燒焦了。他很輕鬆地進去了,滿地的灰。在她的鐵櫃里詩人找到許多白顏料,那位女畫家只用白顏料在白紙上作畫。「她竊取了我的詩,這是我應得的報酬。」詩人把所有顏料帶回家。
現在還差梯子和毛刷。
詩人爬窗進入了哲學家的房間。梯子就在牆角。因為哲學家常坐在梯子最頂上寫他的真理。梯子是他的王位,理想國的王位。「我曾經請他抽過一根煙,這是我該得的一點回報。」詩人把梯子扛回家。
剛放下梯子,他就砸開小說家門上的鎖,毛刷安靜地躺在地上。小說家生前每天就用刷子不停地瘋寫小說,不用任何顏色的油漆,包括白油漆。只用刷子在牆上不停地空寫。小說沒有結局。她的家很大,什麼也沒有,只有蒼白空洞的牆壁。「我曾請她喝過一杯咖啡。她不會介意我把刷子拿走。」
詩人開始站在梯子上刷天花板,刷呀刷,一層又一層,樂此不疲。
一天,顏料用完了。他想從梯子上下來。腿由於長期保持一個姿勢而僵硬不己。一失足,摔了下來。他的脖子斷了,腦袋破了,鮮血蔓延。白漆太劣質了,經不起他這一摔,紛紛從天花板剝落,如死灰一般。
詩人手裡還握著蘸著白顏料的毛刷。
Cover: Pinter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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