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鵝鵝》的套娃

《鵝鵝鵝》的套娃

中國奇譚》是由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嗶哩嗶哩聯合出品的原創網絡動畫短片合集,於2023年元旦起在嗶哩嗶哩播出,每週一更。全8集,每集由不同的導演執導以中國傳統文化為主題的獨立故事。

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成立於1957年,是中國歷史最老的動畫製片廠之一。出品佔中國美術片8成以上,國內外屢獲殊榮。其中為人熟悉的作品包括《大鬧天宮》(1983年6月,《大鬧天宮》在巴黎放映一個月,觀眾近10萬人次。法國《人道報》指出:「《大鬧天宮》是動畫片真正的傑作,簡直就象一組美妙的畫面交響樂。」《世界報》評論:「《大鬧天宮》不但是有一般迪士尼作品的美感,而且造型藝術又是迪士尼式藝術所做不到的,它完美地表達了中國的傳統藝術風格。」),還有《哪吒鬧海》、《天書奇譚》和《黑貓警長》。這個曾經比肩迪士尼的「中國夢工廠」,以題材創新、立意深刻嚴謹和極具中國特色的藝術風格,在國際上被譽為動畫的「中國學派」。

《大鬧天宮》

國產「愛.死.機」

愛x死x機器人》是Netflix平台的獨立單元動畫劇集,每集由全球不同的動畫團隊製作,涵蓋了2D、 定格動畫到超逼真的 3D CG 各種動畫風格, 故事圍繞了生命、科幻及愛情等主題,腦洞大開。

同樣是故事獨立、類型多樣的短篇動畫集《中國奇譚》,8個題目由中國民間傳說和誌怪故事展開,包括從全新視角描述西遊記的《小妖怪的夏天 Nobody》和改編《續齊諧記》陽羨書生一章的《鵝鵝鵝 Goose Mountain》(和唐代詩人駱賓王的詩作《鵝鵝鵝》唯一的共同點只是題目而已)。接下來還有各種不同美術風格和製作手法的動畫,既有傳統的二維、剪紙、定格動畫,又有 CG等現代技術。

如果說《小妖怪的夏天》一集封神,我更喜歡風格奇幻又充滿詩意的《鵝鵝鵝》。故事取材於南朝文學家吳均的小說《續齊諧記》其中一個章節《陽羨書生/永平銅盤》,講的是一個套娃的故事。

許彥和書生的離奇遭遇

陽羨許彥於綏安山行,遇一書生,年十七八,臥路側,云腳痛,求寄鵝籠中。彥以爲戲言。書生便入籠,籠亦不更廣,書生亦不更小,宛然與雙鵝並坐,鵝亦不驚。彥負籠而去,都不覺重。

前行息樹下,書生乃出籠,謂彥曰:「欲爲君薄設。」彥曰:「善。」乃口中吐出一銅奩子,奩子中具諸餚饌,珍饈方丈。其器皿皆銅物,氣味香旨,世所罕見。

酒數行,謂彥曰:「向將一婦人自隨,今欲暫邀之。」彥曰:「善。」又於口中吐一女子,年可十五六,衣服綺麗,容貌殊絶,共坐宴。

俄而書生醉臥,此女謂彥曰:「雖與書生結妻,而實懷怨。向亦竊得一男子同行,書生旣眠,暫喚之,君幸勿言。」彥曰:「善。」女子於口中吐出一男子,年可二十三四,亦穎悟可愛,乃與彥敘寒溫。

書生臥欲覺,女子口吐一錦行障,遮書生。書生乃留女子共臥。男子謂彥曰:「此女子雖有心,情亦不甚,向復竊得一女人同行,今欲暫見之,願君勿洩。」彥曰:「善。」男子又於口中吐一婦人,年可二十許,共酌,戲談甚久。

聞書生動聲,男子曰:「二人眠已覺。」因取所吐女人,還內口中。須臾,書生處女乃出,謂彥曰:「書生欲起。」乃呑向男子,獨對彥坐。

然後書生起,謂彥曰:「暫眠遂久,君獨坐,當悒悒邪?日又晩,當與君別。」遂呑其女子,諸器皿悉內口中。留大銅盤,可二尺廣,與彥別曰:「無以藉君,與君相憶也。」

彥大元中爲蘭臺令史,以盤餉侍中張散。散看其銘題,云是永平三年作。

《鵝鵝鵝》套娃

故事講述了陽羨人許彥背鵝籠在山間行走,遇一書生,要求坐進鵝籠中。途中樹下休息時,書生口吐食盒山珍美味,與許彥共享,並吐出一少女相陪。而少女趁書生醉臥,口吐一男子與之幽會。這男子又不真心對待此少女,趁她要陪書生同寢,又口吐一女子騷聊。最後在書生準備起床前,男子吞回女子,少女吞男子,最後書生吞少女和一桌宴席,留一大銅盤給許彥留念。

好戲無需是原創

《鹅鹅鹅》改編自《陽羨書生》,後者其實是把東晉荀氏著作《靈鬼志》裡面的《外國道人》情節本土化。這個道人可以坐進挑夫的小籠子裡,能變出美味佳餚,還從嘴裡吐出妻子,妻子再吐出情人,後面情節也大同小異。不同的是最後道人施法作弄了一個吝嗇的財主,令他破費請了一千個窮人吃飯。

而《外國道人》也不是原創,最早的版本出自古印度的佛經典故《舊雜譬喻經》裡面一卷《梵志吐壺》,隨佛教東傳出現在中國的古籍中。梵志是修道人,或者是術士的意思。這人做術吐出一壺,壺中有女子;女子趁他睡著,又吐出一個藏了男人的壺。故事寓意大抵是佛教對人性慾望的批評。

《鵝鵝鵝》裡面的書生是個狐妖,他吐出的少女換成兔女,男子改做山豬男,還加了多一個套娃——山豬吐出來一枚鵝女。這樣題目對上了,連同挑鵝夫籠子裡面兩隻鵝,故事裡總共有三隻鵝。

《鵝鵝鵝》劇照

這鵝象征了什麼,每個讀者有自己的哈姆雷特。可以是慾望,可以是自由,可以是自我……這種留白比起說教式的寓意典故,少了批判,多了如夢如幻的意境。畫面黑白主色調像中國水墨,描繪人心的不足與善變。全片對話都是文字展示,玩味無窮,藝術風格很傳統,表現手法則很超前,長在了我的審美上。

寫在最後,近年來國內的動畫片技術水平越來越高,但能成功講好一個故事的佳作還是屈指可數。《中國奇譚》是個值得鼓勵和讚許的嘗試,期待將來看到更多更好的作品。

《鵝鵝鵝》劇照

張語嫣
張語嫣

不過分美艷,但有致命吸引力。偶爾的小叛逆,也是一種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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