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記

壘

我推翻過去堆砌的一切
為自己壘石頭，一邊壘一邊破碎
修飾詞總會風化得只剩名詞
時代是上不完的政治課
碎石像堅硬的眼淚
疼痛被它感化，選擇消亡
名詞被策反，成為麻木的代名詞

死亡是一張圓桌

生命是倒立在桌上的杯具
我在不可自制地滑向底部
透過杯口與桌面之間的縫隙
發現剛好夠塞一封薄薄的遺書
和一道生命打下的陰影

停電

樓下的路燈
在黑夜裡弓著腰
遍地尋找
自己丟失的影子

我划亮最後一根火柴
讀完迅速熄滅的詩句
看著窗外，不斷地想象
月亮消失的半張臉龐

世事

假象一部分埋在土里
供養一部分的生長
懷揣希望的種子
吞食遺忘的果
幻覺是風中搖曳多姿的花朵
現實是狗尾草亂舞
你以為幸福才是相似的
其實痛苦也沒什麼不同
蝸牛的觸角都會疼痛
蝴蝶的翅膀總是斑斕
群蟻抬著枯葉大小的棺殮
世事總歸一片廣闊的土壤

飛灰（看雨）

夜裡雨滴從天空上升
一束一束透明花火
被路燈點燃，在地面綻開

行人埋著頭，彷彿在觀看
這盛大的煙火，並在結束之時
抖一抖傘上的灰燼

平靜的日子

我珍惜所有內心平靜的日子
如同廢墟上的瓦礫，閃亮又破碎
平靜的日子都很相似
暴風雨的前後同樣危險又美麗

我站在它們彼此交界的地方
活得像一棵空心樹，被雷電劈開兩半
枝葉被撕扯成飛鳥的形狀，隨風飄散

我珍惜所有內心平靜的日子
如同鳥兒細數羽毛的光澤
頭頂徒有半邊看似靜止的雲
中間隱藏著一場流動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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