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們年輕有教養

伊恩·麥克尤恩的《在切瑟爾海灘上》是寫初戀的。

曾經和朋友們討論過關於初戀的話題，好像初戀能夠順順利利在一起的並不多。

也許初戀就是用來回憶的。

我常跟朋友開玩笑，我沒有初戀。因為我不知道初戀以什麼來定義？

其實，愛情和喜歡之間本就沒有清晰界限，接吻，甚至上床都不能算是標準。

在我的世界裡，只有跟我結婚生孩子的男人，愛和恨都只在於此，別的都是路過的風景，都是生活的碎片。

（這部小說後來也被拍成了電影《On Chesil Beach》)

這部小說的男女主人公生活在同一個地方，倫敦附近的一個城市。

男主人公愛德華的父親是普通農戶，母親有精神疾病，一直生活在幻想裡。愛德華在倫敦上大學。是個蠻有教養的人。女主人公弗洛倫斯的生活就不一樣了。父親是成功的商人，母親是大學教授。弗洛倫斯從小就熱愛音樂，專攻小提琴。

他們一家住在一幢維多利亞時代的大別墅裡。房間裡有直通屋頂的一排排書架，書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雖然她也在倫敦上大學，學音樂，但他們在倫敦卻從沒有遇見過彼此。

後來，兩人返鄉，卻在家鄉相遇並一見鍾情。

兩人非常相愛。

弗洛倫斯的家人對這個彬彬有禮的小夥子也很滿意，他第一次拜訪，他們就在別墅裡給他安排了專用房間。那個時候，他們年輕，有教養。他們輕輕地相擁，輕輕地吻。稍一用力，都好像是一種冒犯。一對相愛的年輕人終於舉行了婚禮，終於迎來了屬於他們的第一夜。他們度蜜月的酒店在切瑟爾海灘附近。

為了這一天，愛德華幾個月沒有自慰，他想把自己最好的狀態留給自己最愛的人。愛德華很擔心自己會因無法控制，沒有等到弗洛倫斯激情的到來，就已經敗陣。而對性一直懼怕的弗洛倫斯也在努力調整自己的狀態，她既怕因自己的冷淡失去愛德華，又怕那一刻的到來。

怕事有事。

當愛德華成功地伏在了弗洛倫斯身上時，弗洛倫斯強忍著不適，拼命提醒自己，努力迎合著愛德華，她偽裝的激情激發了愛德華。他的體液噴在了弗洛倫斯的身子上。弗洛倫斯尖叫起來，氣憤地拿東西拼命擦試自己的身體。然後，快速地穿上衣服奪門而出。愛德華開始是沮喪，繼而是憤怒。他覺得弗洛倫斯的行為羞辱了自己。

他在海邊找到了弗洛倫斯。弗洛倫斯說他是騙子，得寸進尺。她的話更加激怒了愛德華。潛伏在他內心的自卑一下跳了出來，他誤以為弗洛倫斯在指責他貪圖她家的財產。弗洛倫斯雖然知道他誤會了她的語意，但她沒有解釋。她反而激了一句，「哦，你終於提到了，看來你一直惦記著。」

果然，吵架的時候沒好話。其實，弗洛倫斯從沒這麼想。其實，她指的是他對她身體的蠶食，從撫摸，到親吻，然後一步一步。終於，一句惡毒的話從他那兒衝口而出，他罵她是婊子。

弗洛倫斯坦白告訴愛德華，她不需要性。但她想跟愛德華在一起，他只需讓她知道他愛著她就好。她會一邊愛他，一邊拉琴。「我只想跟你在一起，照看你，跟你一起開開心心，跟四重奏一起工作，有朝一日替你演奏一點，一點優美的曲子，就像莫札特，在威格莫爾音樂廳。」

他呆住了，也被激怒了。他不明白弗洛倫斯怎麼敢說出這樣的話來，他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場騙局。愛德會說，「你知道你是什麼嗎？你性冷淡，就是這麼回事。不折不扣的性冷淡，可你認為你需要一個丈夫，於是我就成了頭一個送上門來的大白癡。」

於是，她走了。

這段婚姻就這麼結束了。

之後的歲月，愛德華的身邊有過很多女人，有的給過婚姻，有的沒有。但真正讓愛德華記在心裡的卻只有弗洛倫斯。至於弗洛倫斯，她成了世界上著名的小提琴手，她的名字經常出現在各地的報刊上。而愛德華呢，他的名字也會出現在這些報刊上，但他是以藝評家的身份。

後來，愛德華獨自一人回到了故鄉，住進了自家的老房子，那年夏天，弗洛倫斯曾來這裡拜訪過，弗洛倫斯當天的樣子，還有那條她和他走過的馬路，現在，他天天獨自一人走著。他常想，如果當初，他能多點耐心，不那麼衝動，把她哄回酒店，然後慢慢地幫著她成長，他的生活也許會大不相同，他們會有一個漂亮的女兒，或許還有更多的孩子。

可是，生活從來沒有如果這兩個字。

有很多事情在當時可能會認為非常了不得，很重要，其實，過去後，你就會發現，那些都是小事。

至於弗洛倫斯後來的愛情生活，作者沒有提起。不知道弗洛倫斯經歷了這次巨變後，會是什麼樣子？

看完書，我和朋友討論過這個話題。

如果愛德華當初真的像他自己後來想的那樣，把弗洛倫斯哄回了酒店，然後慢慢地引導，弗洛倫斯真會改變嗎？

在弗洛倫斯的生活裡，會不會有這樣的男人出現，在他面前，她會不那麼拘謹，她會自然地脫去衣服？

其實，那一夜，弗洛倫斯已經明白了他們倆的問題：他們倆都太講禮貌了，太拘泥了，太膽怯了，他們踮起腳尖，竊竊私語，拖拖拉拉，唯唯諾諾，在對方身邊兜圈子。

朋友說，人家這個故事寫的是上個世紀六十年代的倫敦。那是個羞于談性的年代，現在的人都很急，一對男女相遇，稍微對上眼，就會迫不及待地撲向彼此的。誰還有心思跟你兜圈子玩啊。

是啊，談一場無性的愛情，你，要嗎？

我聽到風在回復：你有病！

Cover: 《在切瑟爾海灘上》